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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GTKH
编辑 | 许丙南 穆祎璠
梵华注:Pakoda是我在印度很喜欢的一种小吃,一般傍晚参加印度朋友的英式酒会,佣人总会油炸一些各式蔬菜的Pakoda,配着百威啤酒或者威士忌当下酒菜不错,我一个人能吃好几盘| vegrecipes4u.com
2018年1月,莫迪接受Zee News电视台专访时针对就业问题宣称:“公积金在一年时间之内增加了700多万个账户。超过1亿人从中央政府发起的MUDRA贷款(梵华注:通过Micro Units Development & Refinance Agency Ltd.机构发放的贷款,该机构网址 mudra.org.in)计划受益,该计划非常成功。政府的举措为小型企业家和非正规领域注入能量……如果有人在办公大楼门外开了一家/油条摊贩点,这难道不算就业吗?账簿或账户记录上永远也找不到这名油条小贩每天的 200 卢比收入。事实上非常多人求职就业都有了着落…”(笔者注:MUDRA 贷款支持金融中间商向从事制造、加工、贸易、或服务业等非食品的创收微型企业提供小额信贷/贷款,额度上限为100万卢比。Pakoda是传统印度油炸面团小食,本篇意译类比为中国人比较熟悉的油炸面制食品:油条。)
莫迪的“油条小贩就业说”在印度政坛和民间舆论界引起一片哗然,反对党自然嘲讽和挞伐莫迪指鹿为马,民间则群起抗议和调侃莫迪不食人间烟火,对求职就业无门、收入低下等实际生活困境无感。争议核心是质疑莫迪试图偷梁换柱,把摆摊的油条小贩——许多是因生活困境所逼而被迫自雇从事收入微薄的小摊贩生意——与就业鱼目混珠、混为一谈并美化为创业,甚至引为政绩以粉饰莫迪政府未能创造常规就业机会的失败(视频6-1)。
视频 6-1:莫迪接受Zee News电视台专访时提出“油条小贩就业说”,引发反对党在民间发起抗议。来源:Zee News 电视台(2018年1月19日),印刷报(2018年6月9日),TheQuint(2018年2月6日),汉化:GTKH。
对此,印度知名经济评论员Vivek Kaul调侃道:“莫迪总理创立了一门新的经济学学科、Pakodanomics/油条经济学……【其重要性等同】历史上印度为世界贡献了‘零’的概念、一举力助依赖罗马数字的数学学科实现了跨越性进步……”(来源:vivekkaul.com 网站,2018年1月24日)。表面上,“油条经济学”标签横空出世是为调侃莫迪治国无方、处理创造就业问题束手无策注入诙谐成分,本质是印度挥之不去、莫迪试图甩锅前朝但自己却躲不过的jobless growth/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的悲催写照。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学说缘起见本篇附件 6-1。
2018年6月30日,莫迪在接受印度人民党非官方口舌 Swarajya/自立报专访时明目张胆修正曾经就创造就业机会作出的承诺,语境明显单指自雇就业——即政府促进创业等同创造就业——显示油条经济学就业论已然融入莫迪经济学叙事主流。
针对印度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这一议题,学术界和舆论界的分析绝大多数着眼于印度社会和经济固有结构性顽疾(基础教育投入不足、基础设施落后、产业结构偏重于服务业、女性劳动力未解放等);企业监管和劳动市场等治理改革落实未臻理想,进而限制了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发展计划;以及全球趋势(经济、技术)等基本面问题进行探讨。系统性梳理莫迪政府应对基本面问题时相配套的叙事策略则不多见,故本篇从这一角度切入、从另类视角一窥莫迪政府如何通过油条经济学就业论叙事策略,在主流舆论的质疑和批判面前以‘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姿态逆行对干。究其根本,油条经济学就业论与美化经济增长数据的操作一脉相承(见本系列第五篇:《经济增长罗生门》),体现莫迪经济学叙事借助执政资源汲汲打造政绩的无底线渴望,鲜明地展现莫迪品牌营销团队如何运用叙事策略——而且过程中疑似多次突破常规理性底线——卖力引导亲莫迪群体对其治下似是而非的‘政绩’甘之如饴,且听本篇娓娓道来。
本系列第二篇《品牌营销》已经指出莫迪在其《2014年选举宣言书》中将“就业”(employment)与“创业”(entrepreneurship)合并阐述,但对于就业和创业的含义有非常明显的区分:“本国已被国大党领导的联合进步联盟政府治下的无就业性经济增长 困局拖累了长达十年。在更广泛的经济复苏下,印度人民党将高度重视创造就业机会和提供创业机会。”言外之意,莫迪把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定义为国大党/联合进步联盟政府执政的失败,并承诺印度人民党胜选上台执政后将把印度人民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在印人党《2014年选举宣言书》中莫迪野心勃勃地勾勒出一系列全方位计划承诺,准备在解决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问题上大展拳脚、干出一番丰功伟业的野望跃于纸上:
(1)战略性地发展高影响力领域,如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即纺织、鞋类、电子组装等)和旅游业。(梵华注:纺织和鞋类属于印度传统优势项目,值得一提的是鞋类中耐克和阿迪达斯的代工厂在印度南部不少,都是台资企业于2003年左右进入印度市场设立,产能基本上都是从中国广东地区转出。电子组装产业则是莫迪任期内重点打造的高影响力政绩工程,这几年相关的热点新闻不少,大家对此已经很熟悉了。)
(2)通过现代化以及加强信贷和市场联系,加强农业和相关产业以及零售业等传统就业市场基础。
(3)利用基础设施和住房升级提供的机遇,发挥其创造就业机会的潜力。(梵华注:印度莫迪任期内的基础建设发展有目共睹,我也在公号中通过文章、图片、视频等方式介绍了很多印度重大基建项目的发展。这些基建项目对印度的经济的发展的确起到了一个强劲的推动作用。)
(4)鼓励和赋权青年自雇就业-孵化创业精神并促进信贷。
(5)通过使命必达模式启动多技能发展计划来解决就业能力问题,重点将放在农村和城市地区创造就业机会和创业精神上。
(6)将职业介绍所(Employment Exchanges)转变为职业培训中心(Career Centres)——通过使用技术,以透明和有效的方式将青年与就业机会联系起来;提供咨询和培训。(梵华注:从2015年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莫迪政府非常重视职业培训,但是莫迪的两个任期下来,我的感觉是该计划属于雷声大雨点小,有点虎头蛇尾,我觉得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印度经济增长有限,且增长的大部分蛋糕都被垄断财阀瓜分,真正吸收大规模就业的中小微企业并未得到很好发展,青年的就业机会自然也就少,与GTKH本文的分析结论相一致。)
然而,莫迪上台执政后,有关无就业性经济增长的论述依然在印度媒体舆论界阴魂不散(图 6-1)。显然,莫迪在《2014 年选举宣言书》中把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描述为国大党/联合进步联盟政府执政失败的叙事操作言过其实——始作俑者国民觉醒阵线联合召集人古哥(Swaminathan Gurumurthy)的“学说/思想”’的忽悠水分不言而喻——即使在天降猛男莫迪治下,印度经济依然未能摆脱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的魔咒效应。
图 6-1:莫迪上台执政后,印度媒体舆论界依然在讨论挥之不去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来源:今日印度(2016年4月26日、5月2日),汉化:GTKH。
今日印度的《欢迎无就业性经济增长的降临》一文相当全面且深入地探讨了印度经济就业市场基本面的的状况和展望,本篇不一一赘述,仅点出以下两点加以鉴赏:
第一点:“印度人民党在2014年大选前做出的其中一个承诺是将在每年创造一千万个就业机会……政府于【2016年2月】在孟买举办的印度制造大会上,来自印度和海外投资者承诺投资150亿卢比,但这些项目在很大程度上仍处于计划阶段。印度制造计划旨在截至 2022年将制造业占GDP的比重从当前的16%占比提高到25%,并 至彼时创造1亿个额外的就业机会……然而受访专家表示:‘随着机器人技术的出现,创造制造业就业机会将会面临重重挑战’。”站在 2023 年回顾伴随印度制造愿景旨在截至2022年创造1亿个就业机会的雄心展望依然停留在纸上/幻想当中,很显然莫迪当年为了胜选把饼画的过于大了。
➤鉴赏花絮:莫迪是否有承诺每年创造一千万个就业机会?
经济时报(2013年11月22日)引述莫迪在北方邦阿格拉(Agra)的一场竞选集会上宣称:“如果印度人民党上台执政,本党将提供联合进步联盟政府无法创造的一千万个工 作岗位(图 6-2)。”今日印度(2016年4月26日、5月2日)报道指出,当年印度人民党是参照了瓦杰帕伊政府每年创造一千万个就业机会的政绩标准,承诺再度上台之后持续按照这个标准造福印度老百姓。合理推测这个承诺是莫迪打动选民、 尤其是年轻全民的杀手锏。
图6-2:2014 年选举期间莫迪承诺每年 创造一千万个就业机会。来源:经济时报(2013年11月22日),汉化GTKH。
印度时报(2019年1月17日)引述莫迪在为艾哈迈达巴德(Ahmedabad)购物节开幕仪式上公开宣扬其政府自2014年以来创造了数千万个涵盖旅游业、制造业、和服务业领域的就业机会(图 6-3)。该报道发布于比较敏感的2019年印度选举前夕,故该报道也指出莫迪的此番发言是针对对印度经济监测中心(Centre for Monitoring Indian Economy,简称为CMIE)近期发布的、显示印度经济在2018年流失了1,100万个工作岗位数据的回击。
图6-3:2019年选举期间莫迪宣称其治下创造数千万个就业机会。来源:印度时报(2019年1月17日),汉化:GTKH
综合以上媒体报道——再结合《2014年选举宣言书》中全方位计划(见上节), 以及内政部长阿米特·沙阿(Amit Shah)在2017年7月维护莫迪政府创造就业的政绩时一口咬定政绩达到上千万级别(见下节)——理性推断莫迪于2014年竞选期间曾经承诺每年将创造一千万个就业机会的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然而,适时身为总理经济顾问委员一员的Surjit Bhalla(八哥)却在2018年7月撰文《你想知道——但不敢问—— 关于印度就业问题的一切疑问》(All you wanted to know about Jobs in India – but were afraid to ask)否认莫迪曾经作此承诺。该文作为一份供总理经济顾问委员会参考、具有一定程度官方性质的文件,最合理的形式应该是引述莫迪现身说法否认曾经作出该承诺。但极其诡异的是八哥并没有利用他“在军机处行走”的优势亲自向莫迪求证,而是运用与本篇类似手法——分析和解读第三方媒体报道以及莫迪《2014年选举宣言书》——并神奇地得出明显不合逻辑的否定结论。八哥的分析和解读见本篇附件 6-2。
Surjit Bhalla(前排左二)为莫迪总理经济顾问团成员之一, 前排中间为迪哥 | 图源:TheWire
根据本篇对于以上媒体报道的分析和解读,结合八哥护主心切的主观立场——并参考了本次事件之后八哥论证‘印度脱贫成功论’过程中使用小聪明伎俩所暴露的创造性/狡猾手段和性格——大胆论定八哥通过《你想知道……的一切疑问》一文提出‘否认莫迪曾经作过承诺’一说目的意在欲盖弥彰,误导天下、属于弥天大谎政客行为!
第二点:引述若干专家的评论道出了莫迪政府创造就业野望时面对的经济基本面挑战以外另一层面的挑战:“印度的7.5%增长是基于总增值计算方法,各方尚在争论该计算方法的可信度,5%或许更加贴近实际增长率……而且该增长性质属于是资本密集型的、而并非劳动密集型的,因此无论实际增长幅度是多少,似乎都不会转化为就业机会的增长。增长要么是产生在非就业密集型领域,不然就是总体经济增长率被夸大、高估了。”(梵华:我比较认同这个观点!)很显然对于莫迪政府操纵经济数据美化政绩的质疑在印度舆论界有相当程度的共鸣(见本系列第五篇:《经济增长罗生门》)。
第一个“料理”步骤的叙事策略是莫迪惯用政客手段,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由甩锅、卸责(图6-4)。
图6-4:莫迪政府上下协调分工质疑现有就业数据、推动改进就业数据统计方法。来源:经济时报(2017年3月21日),印度教徒报商业在线(2017年6月29日、2018年1月12 日),汉化:GTKH。
经济时报(2017年3月21日)的报道如此描述印度的就业数据统计方法:“目前,就业数据只能通过每五年进行一次,由全国抽样调查办公室(National Sample Survey Office,简称为NSSO)开展的抽样调查获得。NSSO的抽样调查不仅局限于少数几个行业,而且还是基于《Annual Survey of Industries,ASI/年度行业调查》,该年度行业调查仅涵盖注册工厂的员工。自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以来,劳工事务局一直在进行‘Quick Quarterly Employment Surveys/快速季度就业调查’作为补充,然而,‘快速季度就业调查’只涵盖企业一级的特定经济部门,以评估经济放缓对印度就业的影响……这些数据不足以用于评估经济状况。”
该报道进一步介绍即将启动的就业数据统计改进方法:“国家统计委员会(National Statistics Commission)于2009年首次呼吁进行‘定期劳动力调查’(Periodic Labour Force Survey,简称为PLFS),并于2013财政年进行了试点调查。统计部原先计划在 2016年开始首次使用平板电脑进行进行PLFS调查,但由于缺乏资源而推迟。‘总理署已经下达一般性通知书,指示尽快启动调查并快速跟踪该过程,我们希望下个月开启调查’一位知情人士表示。本次技术驱动的调查中,调查人员将使用平板电脑进行,并在计算机辅助个人访谈技术(computer-assisted personal interviewing, 简称为CAPI)指导下进行调查……【改进后的】调查将为莫迪政府提供更好的劳动力信息,帮助其更好地规划政策。”
客观而言,印度的就业数据统计方法显然存在许多漏洞并亟需改进,运用拟议改进方法进行“定期劳动力调查”似乎有助于弥补这些漏洞。总的来说,莫迪政府质疑既有就业数据可信度固然有一定的道理,但结合经济时报的报道细节透露了改进就业数据统计方法自辛格朝代便已提出而并非莫迪政府首创,则莫迪在其2014年选举宣言书中的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叙事在逻辑显得站不住脚:同样的统计方法产生的就业数据,为何解读前朝政绩时把焦点集中在数据揭示的所谓‘无就业性’现象、是前朝给当朝遗留下来的‘烂摊子’,而解读当朝政绩时则一味质疑数据不可信进而否认其揭示的‘无就业性’现象有任何意义?
印度教徒报商业在线(2017年6月29日)的报道除了引述国家转型研究所副主席潘哥(Arvind Panagariya)复读莫迪经济学叙事质疑既有就业数据可信度的同时,其细节也暴露了潘哥不认同古哥对于如何创造就业机会的认知:“当被问及如何提供持久和生产性的就业机会时,潘哥表示,经济和监管环境必须为大型企业的运营提供条件,然而目前经济的大多数领域都是由小型企业所主导。”显然莫迪团队内部尚未完全统一思想。(梵华注:或许这也是潘哥后来被莫迪扫地出门,远赴美国重新当教授的原因之一吧。)
既然莫迪自称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合理推断第二个‘料理’步骤是张罗和采办材米油盐酱醋茶,即改造就业数据统计方法、打造符合讲述莫迪经济学叙事要求的新就业数据。
印度统计部于2017年4月启动上节所述所谓技术驱动的“定期劳动力调查”,同时停止进行每五年进行一次的“NSSO调查”以及劳工事务局自2009年开始的“快速季度就业调查”。有关“定期劳动力调查”简介,见本篇附件 6-3。开源信息显示,莫迪没有发布政府文告将定期劳动力调查的启动消息昭告天下;根据莫迪政府凡事都喜好张扬宣传的一贯作风,此等低调处理显得诡异。合理推断莫迪没有十足把握改造后的统计方法所打造出的新就业数据肯定能符合莫迪品牌营销要求,而整体事件发展也证实了莫迪确实有先见之明,暂时按下不表。
继莫迪早前通过Zee News电视台专访时首次端出油条经济学就业论,莫迪的得力助手——适时印度人民党主席——阿米特·沙阿(Amit Shah)于2018年2月5日在国会发言时大力护主,但其“卖油条好过于失业”一说或许用力过猛而适得其反(图 6-5)。合理推测莫迪和沙阿的联手操作背后大概率是适时莫迪政府核心已经从尚属进行式的”定期劳动力调查”取得部分初步数据,并已经根据部分初步数据的分析构建了油条经济学就业论雏形,故推进第三个‘料理’步骤——所体现的叙事策略可以解读为‘菜品试吃’—— 以便收集舆论反馈、测试所谓民意反映。
图6-5:适时印度人民党主席的阿米特·沙阿在国会发言,大力维护莫迪提出的油条经济学,但却引起负面舆论反映。来源:今日印度(2018年2月5日),DailyO(2018年2月5日),汉化:GTKH。
沙阿的口无遮拦式护主发言固然很接地气,但舆论对于‘卖油条好过于失业’一说反映相当负面,其过于直白的表述或许也犯了戳破莫迪品牌营销追求对外展现的‘高大上’王者形象之忌。因此,沙阿口无遮拦发言后数日,莫迪经济幕僚长迪哥(Bibek Debroy)跳下场发言,试图把舆论焦点重新引回“就业统计数据不足并亟需改进”叙事(图 6-6)。
图6-6:莫迪经济幕僚、文化人迪哥下场为莫迪副手、大老粗沙阿的口无遮拦直白发言救场。来源:金融快报(2018年2月9日),汉化:GTKH。
乍看之下,文化人迪哥(见:《莫迪总理经济顾问团主席与其著作》)的救场发言标志着油条经济学就业论“菜品试吃”失败、被遣送回厨房重新再做。然而,细看金融快报的报道引述,迪哥不过只是运用略显文邹邹的的语言包装了沙阿的口无遮拦直白用语:“……自雇就业将成为未来创造就业机会的一大来源。”这也暗示莫迪政府核心或许早已铁横下心要把油条经济学就业论发扬光大——‘试吃’意在测试‘菜品’卖相而不是料理的口味——所谓‘重新料理’的将体现为重新打造包装,而不是彻底打破再造新的理论。
结合已于2017年4月启动的《定期劳动力调查报告》一直迟迟未发布——事后被证实该就业调查数据因显示失业率创历史新高故莫迪政府刻意扣押不发(见下节)——自2018年4月以来,莫迪政府开始启用“雇员公积金组织”(Employees’ Provident Fund Organisation,简称为EPFO)的工资单数据作为劳动市场代理数据。合理推测,这一操作有利于莫迪经济学叙事要求——EPFO工资单数据显示,2017年9月至2018年2月之间,正规经济领域‘新增220万个就业岗位’(来源:今日商业报,2018年7月16日);截至2018年5月之间,则‘新增447万个就业岗位’(来源:商业标准报,2018年7月16日)。由于临近关键的2019大选年,莫迪采用代理数据高调宣扬政府创造就业有功这一动作的选票政治目的不言而喻。
然而,随着雇员公积金组织突如其来下调 2017年9月至2018年5月之间的数据——从447万下调到392万——兴起一波主流舆论针对EPFO工资单数据不适合作为劳动市场代理数据的评论(图 6-7),莫迪政府遭到打脸。有关EPFO工资单数据高估就业岗位的原因分析,见本篇附件 6-4。
图6-7:雇员公积金组织突发下调数据, 打脸莫迪政府。来源:印度教徒报(2018年8月24日),汉化:GTKH。
第四个‘料理’步骤所体现的叙事策略可以解读为:刻意制造数据真空情况以便顺理成章采用有利于构建莫迪经济学叙事的代理数据,这样既能应付2019大选年宣传所需、同时又可预先为尚被扣押不发的《定期劳动力调查报告》中的失业率创历史新高数据进行消毒。要不是过程中意外发生了代理数据下调状况(见上节),这一叙事策略和操作简直再完美不过了。
2018年4月,印度人民党发表了《2019年选举宣言书》,宣言书中不复再有五年前对于创造就业的高谈阔论——在印度制造(Make in India)的阐述中,重点是促进经济增长而并非创造就业;在经济民生的阐述中对就业避重就轻,重点完全集中在创业和初创——显然,莫迪经济学修正叙事对于就业和创业的含义已经刻意模糊并混为一谈,油条经济学就业论的真谛莫过于此。
2018年6月30日,莫迪在接受印度人民党非官方口舌自立报专访时如是表述:“缺乏就业数据的问题比缺乏就业机会的问题来得严重……我们衡量就业的传统矩阵根本不能运用来衡量‘new jobs in the new economy of New India/新印度新兴经济中的新型就业形式’……EPFO工资单数据显示正规领域在2017年9月至2018年 4月之间加了410万个就业岗位……非正规领域约占所有就业岗位的 80%……所以正规领域还可以带动非正规部门就业机会的增加。”(笔者注:莫迪口中所谓的‘新型就业形式’包括300,000家运作 Common Service Centres/共用服务中心的村级别企业、15,000 家初创企业、各种aggregators/聚合运营商、以及对应1.2亿笔 MUDRA贷款的所谓就业机会。)
总的来说,第五个“料理”步骤所体现的叙事策略可以解读为“正式上菜”。莫迪再次端出的菜品显示2018年1月出台的油条经济学就业论雏形“在厨房重新料理后”充其量只不过是打造了新的包装/话术,概括体现三个特点:
(1)油条经济学就业形式被赋予“新印度新经济中的新型就业”的高度——究其本质绝大多数人还是沦为自雇从事贩卖油条、奶茶等小商贩——但却运用话术技巧地避开了沙阿口无遮拦‘卖油条好过于失业’,而且把焦点转移到听起来显得‘高大上’的初创企业和聚合运营商。
(2)在话术中加入新启用的EPFO工资单代理数据以彰显正规领域的欣欣向荣(笔者注:适时,雇员公积金组织尚未突发下调数据、打脸莫迪),并阐明正规和非正规领域之间存在所谓带动效应。
(3)在话术中引用多个具体数据以打造言之有理、值得信赖的形象,与古哥风格神似(笔者注:大胆猜测莫迪此次自立报专访时,古哥在幕后提供指导)。
阿米特·沙阿于2017年7月在公开场合宣称莫迪政府三年执政以来通过MUDRA 贷款计划协助7,280 万人成为自雇人士,这应该是莫迪政府首次把MUDRA贷款计划与就业之间化等号的操作(图 6-8)。
图6-8:沙阿宣称莫迪政府三年执政以来通过MUDRA贷款计划协助7,280 万人成为自雇人士故就业有成。来源:印度快教(2017年7 月12日),汉化:GTKH。
值得注意的是,沙阿同时还宣称:“一个12.5亿人口的国家不能仅仅通过创造就业机会来解决失业问题,【因此】莫迪政府也提供了自雇就业。”显示适时莫迪经济学叙事尚未发展到刻意模糊就业和创业概念的理论‘高度’;也意外凸显研究沙阿的直白发言—— 之后沙阿以一句‘卖油条好过于失业’直白发言护主用力过度而引起负面舆论反响(见上节)——对于解码莫迪经济学叙事精心包装的背后真实面目或许提供了一个相当有价值的切入角度。
然而,独立媒体不留情面地揭穿了沙阿的信口开河,引用MUDRA官方数据指出2015至2018年之间,平均每笔MUDRA贷款仅有47,249卢比(笔者注:按照2018年的汇率,47,249卢比略等于 4,500人民币),支撑自雇创业都捉襟见肘,更妄称带动创造就业(图 6-9)。
图6-9:独立媒体揭穿沙阿信口开河,平均每笔MUDRA贷款仅有47,249 卢 比,不足以支撑自雇创业或带动创造就业。来源:NewsClick(2018年5月23日),汉化:GTKH。
根据TheWire(2018年5月14日)的报道,印度财政部遵循相关信息公开法律(Right to Information Act)规定公开的数据显示,只有1.3%的MUDRA贷款金额超过 50 万卢比(笔者注:按照2018年的汇率,略等于超过48,000人民币)。换言之,假设所有超过50万卢比的大额MUDRA贷款都是用于自雇创业,粗略估算2015至2018年之间运用MUDRA贷款自雇创业的人数约100万左右,等于7,280万的零头而已。沙阿信口开河,牛皮吹的有点太大了!
此外,NewsClick(2018年5月23日)的报道也爆料:“未经证实的谣言显示——据报道,一些匿名银行人员也如是表示——许多MUDRA贷款者是在当地印度人民党领导人和支持者的鼓励下申请贷款。如果属实,那么印度人民党已经解锁了一个利用公共资金资助该党支持者的渠道!”如果谣言属实,这也指向印度人民党刻意冲高MUDRA贷款数据以便配合莫迪经济学叙事有关创造就业机会的政绩造假!
根据印度快报(2019年2月22日)报道(图6-11),印度国家转型研究所(Niti Aayog)指示劳工事务局在一周以内提交MUDRA贷款数据分析以“表扬在创造就业机会方面取得的成就”。该报道也爆料,莫迪政府扣押《NSSO失业报告》不发并被摒弃的原因是该报告显示2017-18财政年6.1%失业率创历史新高,而劳工事务局既有《失业报告》则显示2016-17财政年失业率仅为3.9%。(笔者注:所谓《NSSO失业报告》,是指《2017-18年定期劳动力调查报告》。两组失业率数据结合分析所揭示的现象是莫迪于2016年11月8日突击性推出废钞令导致失业率持续恶化,与莫迪团队欲对外讲述废钞令未造成任何重大经济混乱的叙事不符,故摒弃不能对外发布;见本系列第四篇:《废钞令豪赌》。)
根据印度快报(2019年3月14日)后续报道(图 6-10),劳工事务局提交的《MUDRA贷款数据分析报告》因‘计算有误’而未被采纳,并需要额外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搞定,故该报告将延迟至大选后才对外发布。该报道也爆料,劳工事务局的计算中只把超过5万卢比的MUDRA贷款定义为自雇创业,而印度财政部2018年8月发布的数据显示90%的MUDRA 贷款金额低于5万卢比。笔者根据这两组数据结合NewsClick(2018年5月23日)报道粗略推算,劳工事务局估计的MUDRA贷款自雇创业人数约1,000万左右,与7,280万之间依然有相当大的差距,未能符合莫迪经济学叙事适时应对选战的宣传要求,故以所谓‘计算有误’为由打回重新估计。
图6-10:莫迪政府试图利用MUDRA贷款数据‘表扬在创造就业机会方面取得的成就’的操作未遂。来源:印度快报(2019年2月22日、3月14日),汉化:GTKH。
莫迪在2019年5月大选顺利蝉联连任后,被打回重新估计的劳工事务局《MUDRA贷款数据分析报告》终于在 2019年11月‘即将发布’。根据今日商业(2019年11月7日)的报道(图 6-11)。重新估计的数据显示MUDRA贷款在2015-18年之间在印度共创造了1,120 万个新就业岗位,其中55%自雇就业、即510万位所谓“新企业家”。笔者估计所谓重新估计数据分析报告,大概率与劳工事务局早以在2019年2月尾/3月初提交的报告相差无几,而且根据此前粗略推算得出的1,000万就业人口与劳工事务局最终报告基本相同,笔者进一步大胆猜测劳工事务局或许甚至根本没有进行重新估计。由于莫迪已经顺利打完选战,不再烦恼如何把1,120万和7,280万之间的差距兜拢,所以便放行了报告;但可能为了保险起见刻意拖延至11月或更晚才对外发布。
图6-11:莫迪大选顺利蝉联连任后,姗姗来迟对外发布劳工事务局MUDRA贷款数据分析报告。来源:今日商业(2019年11月7日),汉化:GTKH。
贯穿整体事件疑点重重,结合油条经济学就业论的真谛,大胆猜测官方宣称MUDRA贷款在2015-18年之间创造的所谓1,120 万个就业岗位的数据有一定的水分,而且510 万位所谓“新企业家”中绝大多数应该是自雇从事贩卖油条、奶茶等只能勉强维持温饱的小商贩。此外,结合印度基层政治生态环境与国情,MUDRA贷款计划大概率躲不过到政治渗透(涉及违法操作与否另当别论),下一场不良资产危机或许已在酝酿的风险不容小觑(见本系列第三篇:《不良资产照妖镜》)。
2019年1月,印度国家统计委员会(National Statistical Commission)两位独立委员——包括委员会代理主席——高调宣布辞职以抗议莫迪政府扣押该委员会已于2018年12月批准发布的《2017-18年定期劳动力调查报告》(图 6-12)。此外,商业标准报(2019年1月29日)报道补充“去年在发布【‘2018-11-倒推序列’】之前与委员会缺乏磋商”也是两人引用为辞职的原因。
图 6-12:国家统计委员会两位独立委员高调宣布辞职以抗议莫迪政府扣押不发布《2017-18年定期劳动力调查报告》。来源:今日商业(2019年1月29日),商业标准报(2019年1月30日),汉化:GTKH。
结合适时正当莫迪政府忙于打2019年连任选战之际,先有劳工事务局《失业报告》则显示2016-17财政年3.9%失业率、继而又有《定期劳动力调查报告》显示2017-18财政年失业率恶化创并创6.1%历史新高,突出莫迪政府废钞令豪赌失败,这些报告显然不利于莫迪选情。因此,莫迪政府利用手中的执政权力把两份报告扣押不发 ——同时结合启用EPFO工资单代理数据、利用MUDRA贷款数据‘表扬在创造就业机会方面取得的成就’——有制造虚假叙事、操作政绩作假之嫌疑,堪称莫迪经济学暴露选票政治考量至上本质经典案例(图 6-13)。
图6-13:莫迪政府利用手中的执政权力把两份不利于莫迪选情的报告扣押不发。来源:商业标准报(2019年1月11日、2月6日),汉化:GTKH。
辞职抗议莫迪政府扣押统计数据报告的两位国家统计委员会高官固然都是德高望重的学者专家——代理主席PC Mohanan专职统计专业,履历包括联合国以及农粮组织;委员JV Meenakshi是德里经济学院教授——但莫迪政府对于他们的功能要求是配合讲述古哥等核心人物制定的莫迪经济学叙事、借他们学者专家光环给莫迪政府利用罢了。一旦‘起了异心’、妄想主导莫迪政府政策,这些非核心人物学者专家的下场只有一个:好走不送。本系列迄今已经介绍了若干位遭遇这个下场的学者专家相关事迹,本篇不赘述。
2019年5月23日,莫迪确定在2019年大选顺利蝉联连任之际,发出行政命令改组统计机构(图6-14)。改组统计机构后,印度中央统计局(Central Statistics Office,简称为CSO)与全国抽样调查局(National Sample Survey Office,简称为NSSO)合并为一成立国家统计组织(National Statistical Organisation,简称为NSO)。
图6-14:莫迪确定在2019年大选胜选后,马上出手改组统计机构。来源:商业标准报(2019年5月25日),汉化:GTKH
明面上,莫迪政府援引前朝辛格政府在2005年成立国家统计委员会(National Statistical Commission)之时议决但未推动的成立国家统计组织议案作为2019年改组理由,并宣称:“【本次改组】致力于精简和加强印度统计和计划执行部(Ministry of Statistics and Program Implementation,简称为MoSPI)目前在印度官方统计系统方面的节点职能,并通过将其行政职能整合到该部之内带来更多的协同作用。”主流舆论的共识是改组的核心目的在于把所有统计职能集中在统计和计划执行部之下,架空有独立运作职权的国家统计委员会——改组行政命令只字不提该委员会,暗示其职能已经被统计和计划执行部取代——以避免再次杀出‘妄想’发挥独立运作职权的委员扰乱了莫迪经济学按叙事策略展开(来源:商业标准报,2019年5月25日;印度快报,2019年5月25日;The Wire, 2019年5月28日;印度教徒报,2019年5月30日)。
回顾2015年1月国家统计委员会力挺新的2011-12基准年GDP统计数据系列——新系列上调辛格政府末年政绩,适时莫迪对外展示‘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度予以接受、但内心深处是否真的大度不得而知。2018年8月国家统计委员会委任的委员会发布了‘2018-8-倒推序列’——该系列下调瓦杰帕伊政府政绩,再度上调辛格政府政绩,更甚者展现辛格政府政绩压过莫迪政府政绩,莫迪孰可忍、孰不可忍?因此莫迪将国家转型研究院引入、越俎代庖主导数据事务,通过发布‘2018-11-倒推序列’彻底推翻‘2018-8-倒推序列’,强行化解了这场对莫迪经济学叙事的挑战(见本系列第五篇:《经济增长罗生门》)。继而2019年选战正酣之际,两位国家统计委员会成员辞职抗议莫迪政府扣押统计数据报告,打脸莫迪简直到了蹬鼻子上眼程度,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此,笔者大胆猜测莫迪出手架空国家统计委员会、将之沦为形同虚设的剧目,在 2015年1月早已开始谱写,并终于在2019年选战结束后杀青。
莫迪在2019年5月大选顺利蝉联连任后,被扣押的《2017-18 年定期劳动力调查报告》迟滞发布。有关该报告内容简介,见本篇附件 6-5。
第六个‘料理’步骤所体现的叙事策略可以作如下解读:油条经济学就业论正式上菜后,无论菜品味道好坏都不再重新料理,有异心或不配合者离席自便、好走不送!
2021年4月,莫迪政府推出《All-India Quarterly Establishment Based Employment Survey,AQEES/全印度基于机构季度就业调查》,目的是“提供雇用10名或以上员工的机构、以及雇用9名或以下员工的机构的就业估计数据。这项基于机构的调查用途非常大,将提供关于特定部门每季度就业形势变化相关重要数据。”(来源:印度政府新闻稿,2021年4月1日)。首轮《季度就业调查报告》——覆盖时间2021年4至6月——于2021年9月末发布(图 6-15)。
图6-15:莫迪政府劳工和就业部长发布首轮《季度就业调查报告》。来源:推特,汉化:GTKH。
该报告只覆盖提供雇用10名或以上员工的机构(所谓 organized sector/有组织或正规领域);为何排除雇用9名或以下员工的机构具体原因不明(笔者注:迄今,最新报告似乎停顿于第四轮、覆盖时间2022年1至3月,而且依然只限于所谓正规领域机构)。该报告覆盖九个产业并涵盖正规领域85%就业岗位:制造业、建筑业、贸易、交通、教育、卫生、酒店与餐厅、IT和BPO/商业服务外包、金融服务(来源:印度政府新闻稿,2021年9月27日)。可想而知,该报告的数据自然显示莫迪政府治下印度就业情况一片欣欣向荣景象,具体细节可以略过。
印度教徒报(2021年10月11日)的分析指出:“【首轮】《季度就业调查报告》描绘了劳动力市场需求方的情况,而《全国抽样调查》或”定期劳动力调查”描绘了劳动力市场的供应方的情况(图 6-16),”这一论述反映莫迪强调的所谓‘基于证据、基于统计、更频繁的就业调查’的客观需求。
图6-16:首轮《季度就业调查报告》引发舆论质疑和批判。来源:印度教徒报(2021年10月11日),汉化:GTKH。
话锋一转,该分析尖锐地点出:“定期劳动力调查没有呈现令人鼓舞的劳动力市场景象。私营性质的印度经济监测中心(Centre for Monitoring Indian Economy,简称为CMIE)一直在报道劳动力市场困境,尤其是在新冠疫情期间。尽管受到批评,CMIE数据库针对劳动力市场的分析和理解占据了主导地位。这对任何执政党来说都可能非常厌恶的。因此,莫迪政府需要一个“官方”数据库,以预测经济和劳动力市场的欣欣向荣景象……莫迪政府还定期使用EPFO工资数据来彰显新冠疫情期间正规领域创造就业机会和/或就业恢复的情况”,一语道破《季度就业调查报告》在客观需求包装之下也是油条经济学就业学‘料理’的一个后续配套步骤;该报告似乎已在第四轮后不再发布—— 或许永久性作废、或许报告被扣押不发——暗示效果未臻理想。
➤鉴赏花絮:印度经济监测中心的就业数据为何成为标杆?
由于印度官方没有监测或发布月度失业率,私营商业性的印度经济监测中心(Centre for Monitoring Indian Economy,CMIE)的月度失业率数据是印度经济政策研究人士的唯一数据来源、甚至有标杆的地位,即使印度官方一再否定CMIE 数据的可信度也无济于事(图6-17)。
图6-17:印度官方一再否定CMIE数据的可信度。来源:印度政府新闻稿(2023年1月4日),汉化:GTKH。
上节已经提过莫迪在敏感的2019年选举期间驳斥CMIE数据。CMIE 数据的趋势显示后废钞令失业率高企、年轻和年长族群被迫闲赋以对、就业市场一片萎靡景象,不入莫迪法眼可想而知(图 6-18)。
图6-18:CMIE数据显示后废钞令,已经低迷的就业市场雪上加霜。来源:卷轴报引述CMIE数据(2021年11月10日),汉化:GTKH。
早在2018年7月,莫迪铁杆支持者、适时总理经济顾问委员成员八哥便已撰文点名批判CMIE数据含有‘mega inconsistencies/巨无霸的不一致性’、‘major anomalies/重大异常’等缺陷故其准确性严重存疑(来源:ssbhalla.org,《你想知道……的一切疑问》,2018年7月)。八哥和印度经济监测中心之间的技术层面攻防孰是孰非,本篇就不涉入,有技术功底的读者可以自行研究。
执政党大大小小政客也不时抛出类似质疑而‘金句’百出,例如(来源:印度时报,2019年1月15日):
◼ 铁道部长皮尤什·戈亚尔(Piyush Goyal):“我们不知道CMIE从哪里获得数据……铁道等政府职位空缺吸引大量申请者并不能反映失业的程度,因为这些职位即使对那些已经就业的人来说也有很大的吸引力”;
◼ 人力资源部长Prakash Javadekar:“那些‘选择不工作’的人不能被视为失业人口。”
有一部分人士则认为CMIE数据有‘粉饰太平’之嫌:“CMIE没有区分那些有体面工作(decent jobs)的群体和那些没有体面工作的群体。如果运用国际劳工组织有关体面工作的标准,失业率实则高得更多,”(来源:轴卷报,2023年1月24日)。即使与执政党立场明确相左的学者,例如莫迪的死敌显老大的学术老搭档 Jean Drèze也就印度经济监测中心的《消费者金字塔家庭调查》数据样本偏向富裕家庭——田野调查工作人员为了省时省事通常只走访城镇大街较为富裕的住户采样而忽略了居住在偏远小巷较为贫困的住户——而质疑CMIE消费数据可信度。
客观而言,印度学术和舆论界对于CMIE数据可信度并非能以简单的亲莫迪或反莫迪作为泾渭分明的立场区分。
然而,由于莫迪的一系列油条经济学就业论骚操作,造就了2015-16财政年开始印度就业市场出现数据真空现象,CMIE就业数据变相成为唯一数据来源是铁一般的事实。就此,莫迪另一铁杆支持者、印度人民党非官方喉舌Swarajya/自立报的主编贾哥(R Jagannathan)难能可贵地作出一番相对客观的评价:“人们不得不责怪莫迪政府在创建正确的就业调查设计和建立必要的基础设施以收集每月(或至少每季度) 就业数据方面不够积极主动。如果印度经济监测中心能做到【及时更新和发布就业数据】,以政府机器所能及范围、所能调动的无限的资源和人才,难道还搞不过区区一家私营机构?这显然只能是【莫迪政府】缺乏政治意愿所造成。”(来源:贾哥(2018)著《The Jobs Crisis in India/印度就业危机》)。确实,从油条经济学就业学‘料理’六部曲推测,莫迪政府若有政治意愿绝对能够组织足够的执政资源搞出一个正经的官方数据库取而代之。
这一系列事态引向一个更大的议题:印度一度引以为傲的官方数据统计机构的崩溃和没落(来源:轴卷报,2023年1月24日)。就此,印度历史学者Nikhil Menon评价道:“由于资金不足,数据统计制度已经衰败,政治干预加剧了其衰败……‘good data isn’t always good politics/把政治玩溜并不一定是以真实的统计数据为前提’,因此《全国抽样调查报告》被扣押、其他调研如果透露了政治上令人不安的事实时便会被叫停。”(来源:Nikhil Menon(2022)著《Planning Democracy: How a Professor, an Institute, and an Idea Shaped India/规划民主:一名教授、一家研究所和一个理念如何塑造印度》)。回顾当年迪哥卖力兜售“古吉拉特邦模式”时把治理吹上了天,原来迪哥只道出了该模式一半的面貌,省略了所谓‘增长、发展、与治理三条并行故事线’ 以外,还有由选票政治规定、压倒一切的红线框框(见本系列第一篇:《前世今生》)。
因此,莫迪政府 2021年4月推出《季度就业调查报告》这一出官方动作,但却自第四轮报告发表之后疑似便不了了之这一骚操作完全符合油条经济学就业学相当阴暗的深层逻辑:与其发布官方数据而坐实了莫迪在创造就业方面没有可观政绩(过程中或许还需编制数据/叙事、扣押报告等)而被诟病并失分,倒不如放任 CMIE数据整活,莫迪方面以‘官方不认可’为由模糊就业市场真实情况,再发动政府和执政党机器质疑和指责CMIE数据‘反莫迪’、‘反国家’从而在选票政治上轻易得分!油条经济学就业学真谛更深层次,还是印度肤浅的选票政治!
新冠疫情期间,美国以大量印钞撒币应对疫情而产生的流动性效应外溢到印度初创领域,引发了一波初创高潮。莫迪政府不失时宜地把握这一时机,大肆宣扬莫迪治下促进初创政策收效、连带带动了创造就业(图 6-19),标识了‘初创企业经济学就业论’的出炉。
(梵华注:上图数据中5.5Lakh应翻译为55万个工作岗位)
图 6-19:莫迪政府不失时宜地把握印度初创领域高潮的时机大肆宣扬莫迪初创政策和创造就业的政绩。来源:经济时报(2021年8月24日),金融快报(2022年8月4日),汉化:GTKH。
适时同时兼任工商部长的戈亚尔乐观地宣称:“未来五年,新崛起的5万家初创企业将创造200万个就业机会。”(来源:经济时报,2021年8月24日)。工业和内贸促进部(Department for Promotion of Industry and Internal Trade,DPIIT)的文告则宣称:“最初的10,000家初创企业在808天内获得认可,但新增的 10,000 家初创企业仅用了156天就实现了认可。每天有80多家初创企业获得认可,数量和频率均居世界之首,创业文化的未来前途无量并令人鼓舞,”(来源:金融快报,2022年8月4日)。
随着以“unicorn/独角兽”标签这一创投界宣传手段普遍流行,莫迪政府又紧扣时事突出莫迪治下促进独角兽企业创建的政绩(图 6-20)。
图6-20:莫迪政府紧扣时事突出莫迪治下独角兽企业的涌现创造了‘印度世界第一’的政绩。来源:新印度快报(2021年11月28日,2022年5月30日),汉化:GTKH。
莫迪津津乐道创造了“印度世界第一”的壮举:“在初创企业领域,在某种程度上, 印度正在引领世界的事实毋庸置疑……印度在这一领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拥有70多家估值突破了10 亿美元的初创企业……直到 2015年,本国有九到十家独角兽企业……根据一份报告,今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短短10个月期间,印度每10天就冒出一家独角兽企业。”(来源:新印度快报,2021年11月28日)。“印度独角兽企业的平均年增长率高于美国、英国和许多其他国家。”(来源:新印度快报,2022年5月30日)。显而易见,独角兽企业的涌现使‘初创企业经济学就业论’进一步蜕变为‘独角兽经济学就业论’而倍添几分高大上气质。
新兴媒体YourStory引用工业和内贸促进部等数据进行的调研结果显示,印度100家独角兽企业创造了超过34,000个永久性工作岗位,其它250万个所谓工作岗位的性质是契约员工、内容创造者、送货员、和司机(图6-21)。YourStory引用的数据显示,排名第一的Ola(网约打车服务企业)‘创造了’151万个所谓工作岗位而一枝独秀。姑不论这些岗位属于契约或临时性质司机为主,因传统的士司机转轨从事网约打车司机,严格意义上只有边际增加岗位才能计算为新增就业机会,而官方数字大概率没有加以区分。同理,纵观其它十大独角兽企业如 Zomato、Flipkart、和Swiggy等,多以网购零售、点餐外卖配送等业务为主,因此这些企业‘创造’的就业岗位性质和真实数量方面应该也有与Ola的案例类似情况/水分。
图6-21:印度独角兽企业创造的所谓就业机会数据分析显示,‘独角兽经济学就业论’只是‘油条经济学就业论’的升级版料理。来源:YourStory(2022年5月13日),汉化:GTKH。
从2022年第二季度开始美国加息动作不断,外溢到印度的easy money/钱潮出现枯竭现象,印度初创企业开始出现退潮现象——2022年独角兽数量较上一年减半、而且下半年期间再无独角兽出现(来源:Blume发表《2023 年印度河流域年报/Indus Valley Annual Report 2023》)——2023 年美国硅谷银行倒闭又加重了对印度初创企业领域的打击(视频 6-2)。钱潮退潮后,‘初创企业经济学’和‘独角兽经济学’光鲜亮丽的包装被剥光,其实际内涵没有乖离油条经济学的原始本质:低收入、大多数属于勉强维持温饱、缺乏稳定就业保障的低质量工作岗位。“独角兽经济学就业论”充其量不过是升级版的油条经济学就业论!
视频6-2:印度初创热潮退潮、独角兽幻象破灭?来源:FirstPost(2023年5月2日),汉化:GTKH。
通过系统性梳理莫迪政府的一系列舆论叙事操作,循着莫迪选前“每年创造一千万个就业机会”豪言和《2014年选举宣言书》野心勃勃的擘画,到执政后沙阿信口开河“7,280 万自雇人士”和“卖油条好过于失业”咆哮这一脉络,大胆猜测油条经济学就业论缘起实为莫迪束手无策——莫迪始终没能躲过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 ——故无奈出此下策。油条经济学就业学虽然属于下策,但其选票政治深层逻辑与莫迪经济学的核心是一致的。后续才有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料理’六步曲以及配套‘料理’ 步骤:通过手中掌握的执政资源、运用叙事策略,强势引导和宣扬莫迪‘成功创造就业机会’的所谓政绩,粗暴地把承诺给圆上作为选票政治交代。(笔者注:八哥突兀地否认选前莫迪曾经作出‘每年一千万个就业机会’的承诺,不排除也是‘料理’过程中的一个试探舆论反映的尝试)。
“料理”步骤环环相扣,暗示幕后有规划协调。但执行细节出现掉链子和意外等多种状况——古哥和潘哥针对大型企业创造就业机会的重要性各执一词;莫迪端出菜品雏形时话术不够精致,引出“油条经济学”调侃而贻笑大方;如何将MUDRA贷款创业数据分析结论往沙阿一口咬定的7,280万这个方向操纵事后被证实是一道无解的数学题;国家统计委员会独立委员不配合剧本演出,高调辞职并连带把莫迪扣押报告不光彩的操作捅到媒体,莫迪美其名以改组实则是架空独立的国家统计委员会应对——一再暴露了幕后规划协调者的业余水平。本篇推测,莫迪出此下策之前大概率有进行过风险分析,但机关算尽还是有不周之处,无奈只好动用执政资源来化解这些风险。
如果莫迪政府能正规、客观地引导执政资源将其治下改造的就业统计数据框架发扬光大—— 通过《季度就业调查报告》和”定期劳动力调查”分别追踪劳动力市场供应方和需求方动态变化——则私营的印度经济监测中心早已出局、更妄称其商业性CMIE 就业数据变相成为印度就业数据标杆这一怪象!显然,诚如贾哥的评价,莫迪并无此政治意愿,而其真正原因大概率是莫迪经济学的深层逻辑注定了正规经营统计数 据并不符合选票政治利益:把政治玩溜并不一定是以真实的统计数据为前提!
从美国资本外溢到印度的流动性效应引发初创和独角兽高潮,高大上的‘独角兽经济学’一度闪亮登场抢戏,难得给了莫迪机会甩掉市井的油条经济学并高调地自我宣扬了一番。但该波钱潮之印钞撒币缘起注定了其不可持续性——2023年美国硅谷银行倒闭使得钱潮枯竭更甚——流动性效应退潮后‘独角兽经济学’回归其油条经济学原始本质,莫迪政府也在宣传方面不得不有所消停。而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的阴影则依然盘踞不散……
舆论界一般共识是“jobless growth/经济增长不连带创造就业机会”一说的始作俑者是莫迪的心腹亲信、国民觉醒阵线联合召集人古哥(Swaminathan Gurumurthy)。《莫迪政府右倾结合左拐怪象:解码玛萨拉味资本主义宣言(中篇)》一文已经点破古哥并非严谨的研究学者,而是机械式大外宣操作能手,其一贯操作套路是在已经形成的固有格式化叙事框架中根据时事局势动态——引用多种数据并以车马战术方式夹杂在论述之中——现炒现卖套入并引为‘学说/思想’。“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一词早已见于莫迪的2014年选举宣言书中,暗示该困局叙事固有格式在之前已经构思成型,但开源信息尚未找到古哥确切提出该困局叙事的最早时间点。
2016年2月,古哥在新印度快报连载发表《Indian Economy for Dummies/印度经济傻瓜说明书》上、下两篇(图 6-22),其中便提到了‘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结合适时形势,《傻瓜说明书》旨在揶揄莫迪政府体制内从西方高校毕业的高官——印度央行行长拉古拉姆·拉詹(Raghuram Rajan)、国家转型研究所副主席潘哥(Arvind Panagariya)等人——暗讽这些高官不谙印度经济实情、与经济基层实际运作脱节,鞭挞他们只识一味强推西方经济模式、强行移植套用在印度经济治理。
图6-22:古哥论述印度经济,包括前朝政府治下的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来源:新印度快报(2016年2月18日、2月19日),汉化:GTKH。
《傻瓜说明书》如此描述前朝政府治下的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经过二十多年的经济改革,正规经济领域通过债务和股权获得了超过5,500亿美元的外国投资,并从银行获得了超过180亿卢比的信贷,但在此期间该领域创造了多少就业岗位?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只有280万!经济学家对于流入正规经济领域的巨额投资和其所创造的微不足道的就业机会始终遮遮掩掩,这样的话他们可以回避正面回答为何该领域会产生无就业性增长、或者追问是谁在为印度创就业机会等尴尬的问题……只有纳伦德拉·莫迪总理道出了这个真相:‘人们普遍认为大规模产业和大型企业创造了更多的 就业机会。事实正好相反,只有1,250万人受雇于大型企业,而中小微型企业则雇佣了1.2亿人’。”(梵华注:古哥的此段话恰好说明了印度经济完全被少数垄断财阀所控制,而这些财阀经济对印度整体就业的贡献并不大,却导致印度底层就业机会很少,符合我多年工作在印度的体会和观察。因此,印度经济问题本质上是财阀寡头垄断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印度根深蒂固,莫迪根本解决不了!)
由于所谓‘二十多年的经济改革’时期也涵盖瓦杰帕伊政府执政时期(1998-2004年),因此古哥还有必要要‘补充说明’其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学说,撇清印度人民党的责任、把问题和责任全悉甩锅给国大党和联合进步联盟政府(图 6-23)。
图 6-23:古哥撇清印度人民党瓦杰帕伊政府执政时期与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的关系。来源:推特,汉化:GTKH。
➤附件6-2:八哥如何得出莫迪未曾承诺‘每年创造一千万个就业机会’的结论
来源:ssbhalla.org,《你想知道……的一切疑问》,2018年7月
原文引述:“人们普遍认为,纳伦德拉·莫迪总理曾经承诺每年创造1,000万个就业机会。我们没有发现任何此类声明的记录。在《2014 年印度人民党选举宣言》中,有以下声明‘本国已被国大党领导的联合进步联盟政府治下的无就业性经济增长困局拖累了长达十年。’在 2013年8月在阿格拉举行的竞选集会上,莫迪候选人确实谈到了联合进步联盟政府年代缺乏就业机会。莫迪在演讲中承诺,如果印度人民党/新民主联盟当选,将为本国的青年(定义为 35 岁以下的青年)创造 1,000 万个就业机会。这是唯一针对创造就业机会的参考。我们没能找到承诺每年创造1,000 万个工作岗位的参考。”
◼本篇引用经济时报有关阿格拉竞选集会的报道时间标识为 2013 年11月22日,并非2013年8月;姑且假设时间确实如八哥所引述(2013年8月),并无大碍。
◼八哥没有利用他身为总理经济顾问委员一员具备的‘在军机处行走’身份亲自向莫迪求证,而是分析和解读第三方报道,非常诡异。
◼《2014 年选举宣言书》的重点是印度人民党上台后如何创造就业机会全方位计 划,但八哥只锁定该宣言书中对联合进步联盟政府的批判,明显避重就轻。《宣言书》整体风格只有定性承诺,就业方面亦然,但并不表示定性承诺背后没有相 应定量目标。今日印度(2016年4月26日、5月2日)报道考证,‘每年创造一千万个就业机会’是参照当年瓦杰帕伊政府的所谓政绩标准而制定的目标,落实则寄希望于‘印度制造’计划。至少没有看到八哥否认今日印度考证不实。
◼八哥撰《你想知道……的一切疑问》一文旨在驳斥和否定 CMIE就业数据的可信度,却加入‘否认莫迪曾经作过承诺’一说,也是非常诡异的一点。大胆猜测八哥的辩解逻辑是:如果扳倒不了CMIE就业数据,就直接否认有此承诺。
来源:www.mospi.gov.in,www.indianeconomy.net
《Periodic Labour Force Survey,PLFS/定期劳动力调查》于 2017年4月启动,统计数据覆盖时间从2017年7月开始,首份统计调查报告于2019年6月发布,该报告覆盖时间为2017年7月至 2018年6月年。该调查有两大目标:
(一)根据当前每周状态(Current Weekly Status, 简称为CWS)衡量城市地区在三个月内短期劳动力参与和就业状 况的动态变化,旨在生成短期每个季度内合理且准确的劳动力市场指标;
(二)针对农村和城市地区,每年将发布usual status, us/正常状态和当前每周状态的所有相关重要参数的估计。
◼Current Weekly Status, CWS/当前每周状态-衡量调查日前 7 天之内任何一天 至少工作 1 小时的人数,即调查期间短期一周之内劳动力的平均情况。仅覆盖城市地区。
◼Usual status, us/正常状态–涵盖一年的时间段,把principal status, ps/主要状态与subsidiary status, ss/附属状态两个类别累积相加而得。主要状态 和附属状态累积相加所得估计包含在调查日前 365 天之内工作或可以工作较长时间的人口,以及其余人口中在调查日前 365 天的参考期之内至少工作 30 天者。
◼Labour force/劳动力= 就业人口+失业人口。
◼Proportion Unemployed,PU/失业比率——失业人口占总人口比率。
◼Unemployment rate, UR/失业率——失业人口占劳动力比率。
◼ Educated persons for employment survey/就业调查受教育者——达到中学及以上教育水平的人口。
◼ Educated unemployment under PLFS/定期劳动力调查下受教育者失业——受过中学或高等教育且年龄在15岁及以上的人口失业情况。
◼ Worker Population Ratio, WPR/就业人口比率——就业人口占人口比率。
◼ Labour force participation rate, LFPR/劳动力参与率——劳动力占人口比率。
➤附件6-4:雇员公积金组织工资单数据作为就业岗位代理数据的缺陷
来源:铸币报(2018年1月26日)印度教徒报(2018年8月24日),金融快报(2018年11月22日),www.india.gov.in,labour.gov.in。
◼ 金字塔底层的劳动人口工资很低,所以对于扣除工资缴纳公积金并不积极,同时雇主也没有意愿掏出更多支出来支付公积金的雇主承担部分。因此,这群劳动人口与他们的雇主一直都不在在雇员公积金组织覆盖网络之内(有些雇主可能根本没有注册,有些则可能隐瞒雇用人数、虚报未达到雇员公积金组织注册门槛。)
◼ 伴随废钞令,莫迪政府在2017年1月至6月间推行所谓‘赦免计划’,导致雇员公积金组织新增了1,013 万个户头,新增户头只能作正规经济扩大化解读,作新增就业机会解读则言过其实。
◼ 莫迪政府从2017年7月1日开始推行消费税,在激励一些既有小型企业进行消费税系统注册的同时也激励它们进行雇员公积金组织注册。同理,这不能作为新增就业岗位解读。
◼ 按照规定,雇员公积金组织注册门槛为20名或更多雇用人数。一旦一家企业跨过注册门槛(例如在原有19位员工基础上新增1 位员工),注册后原有和新增员工都建立了户头,但新增户头数量并不等于新增就业岗位数量。
◼ 由于雇员公积金组织户头号码不具备可携性,因此注册员工跳巢后旧有户头依然 保留在旧雇主户下,但在新雇主户下又重新注册新的户头,导致重复计算。据信,雇员公积金组织共有超过 1.7 亿个注册户头,但实际有缴纳公积金的户头只 有 5,000 至 6,000 个。
◼ 雇员公积金组织户头不区别常规员工和临时员工。临时员工离职后其户头依然保 留在原雇主户下,为户头重复计算问题平添了复杂度。
◼ 莫迪政府自2016年4月开始推行Pradhan Mantri Rojgar Protsahan Yojana,
PMRPY/总理就业促进计划激励雇主雇佣新员工,具体操作是通过财政拨款方式资 助雇主支付新员工的公积金雇主承担部分,一共三年。然而,由于以上所述雇员公积金组织的种种数据漏洞和运作瑕疵,在该计划下受惠的所谓‘新员工’并不完全等于新增就业岗位。(笔者注:截至 2022年3月31日,官方数据显示该计划共惠及 152,900家企业、1,217 万名所谓‘新员工’)。
➤附件 6-5:《2017-18 年定期劳动力调查报告》内容简介
来源:www.mospi.gov.in,www.indianeconomy.net
英语和印地语双语的《2017-18年定期劳动力调查报告》长达600 多页,覆盖时间为2017年6月至2018年6月,以下仅截取失业相关数据简单阐述:
◼ 2017-18年正常状态失业率为 6.1%、当前每周状态失业率为 8.9%(笔者注:这些数据印证了莫迪扣押报告引致舆论沸沸扬扬之际媒体爆料属实)。
◼ 整体而言,城区失业率高于农村失业率、女性失业率高于男性失业率、受教育者失业率高于普遍失业率,但有一些例外(以*标识):
◼
从2004-05年至2017-18年,就业人口比率和劳动力参与率呈现明显下降趋势,显示就业机会收紧。其中,青年族群(15至29 岁)情况尤甚(图6-24)。
图6-24:从2004-05年至2017-18年,青年族群(15至29岁) 就业人口比率明显下降。来源:印度统计和计划执行部《2017-18 年定期劳动力调查报告》,汉化:GTKH。
◼ 从2004-05年至2017-18年,失业率呈现明显上升趋势,显示失业率情况恶化。其中,青年族群(15至29岁)情况尤甚(图 6-25)。
图 6-25:从2004-05年至2017-18年,青年族群(15至29岁) 失业率明显上升。来源:印度统计和计划执行部《2017-18年定期劳动力调查报告》,汉化:GTKH。
◼ 笔者注:截至最新的《2021-22年定期劳动力调查报告》,印度官方数据显示失业率持续改善,叙事意图尽在意料之中,建议读者谨慎采信。
作者简介:GTKH,东南亚关注印度强国梦的中印关系观察者。
本文转载自“中印梵华”微信公众号2023年6月13日文章,原标题为《莫迪经济学鉴赏之五:经济增长罗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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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4899字阅读预计13分钟作者 | 陈·阿基亚编译 | 许丙南审核 | 胡可怡编辑 | 俞欣怡 陈珏可 编者按 哈西娜政府下台后,马来西亚《亚洲时报》率先发文探讨孟加拉国变局的前因后果,矛头直指美国。作者指出,孟加拉国局势变化具备此前2011年发生在中…